楊花漫天飄落,點點白絮浮沉,
似晴空飛雪,必有冤情難申。
走出永和藥鋪,唐郁抬眼望去,天空更加晴朗了一些,陰云幾乎全部消散。
幾道金光穿透云層,灑落人間。
天邊流云披上躍動的火紅,絢爛如煙花。
俗話說,晚霞行千里。
在夕陽殘照的余暉里,一襲快馬從城北而出,風馳電掣而去。
轉眼間,星月輪轉,寒夜如刀。
寶寧縣,小黎村。
三更天,正是夜色正濃的時候。
小黎村里靜悄悄的,
只能聽到夜風吹拂樹葉的沙沙聲,以及林中偶爾傳來幾聲夜鶯的低鳴。
作為小黎村的更夫,吳老漢提著打更鑼,快速繞著村子巡了一圈,就回到家里。
他是一個光棍,家里只有一塊地,為人懶散又不愿意耕種。
里長就為他謀了個更夫的活計,每天夜里村里巡夜,防火防盜,提醒夜時。
吳老漢家在村口,離其他人家有一段距離,方便他夜里出入,不會吵到別人休息。
他推開柴門,長長地伸了個懶腰,打著哈欠,想著趕緊趴回被窩再瞇一會兒。
嗒嗒嗒,村外傳來一陣馬蹄聲。
聲音在村外戛然而止。
吳老漢立刻變得清醒。
他心里嘀咕,這么晚了誰還來村里走動?
他正準備起身察看。
咚咚咚,院子外面響起了三聲敲門聲。
吳老漢的院子很簡陋,用一圈低矮的木柵欄圍起來,再開一扇柴門。
從外面能夠輕易看到家里是否有燈火。
打開柴門,只見外面站著一個筆挺的人影,穿著灰衫,頭戴斗笠,看不清來人的長相。
腰間懸掛著一柄黑柄黑鞘的厚背長刀。
看起來,是個江湖人!
“老伯,我看你家里燈火還亮,可否容我借宿一晚,我會付錢給你的。”
汪汪汪!
吳老漢還沒答話,他養的大黃狗倒是站起身子,朝著陌生來人吼叫起來。
那人淡淡掃了一眼,沒有其余動作。
吳老漢只感覺到了一瞬的冰涼。
大黃狗的叫聲像是被生生掐斷一般,低下頭跪在地上,發出一陣低聲嗚咽的聲音。
神了!
吳老漢連忙伸手將人迎進來:“不要錢,不要錢,我就一個人住。”
“那里有間空房可以休息。”吳老漢指著主屋旁邊的側房,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。
“本來是建房時候給兒子準備的,沒想到自己現在還是光棍。”
唐郁笑了笑,向著吳老漢拱拱手:
“多謝老伯。”
吳老漢推開側房的木門,里面有一套木桌椅,和一個已經砌好的土炕,上面鋪了一些干草。
但是因為沒有人住,所以沒有配枕頭和被褥。
“有些簡陋,大俠你將就一下。”
“我不是大俠,叫我阿郁就行。”唐郁四處看了看側房,雖然沒什么家具,但是很干凈。
他再次謝道:“已經很好了,老伯你是個好人。”
吳老漢看著唐郁比較好相處,警惕心也慢慢放下,然后困意就像潮水一般涌來。
“那你休息,我就不打擾了。”吳老漢告別唐郁,回到主屋里,滅了蠟燭就倒在床上。
兩息過后,傳來一陣規律的呼嚕聲。
唐郁笑了笑,也盤腿坐在土炕上,意識沉入體內,全身心運轉內力,搬運周天。
第二天一早,天剛剛微微放亮,唐郁就睜開了眼睛。
他修習了一夜內功,絲毫不覺得疲累,反而感到精力充沛,神采奕奕。
他走到院子里演練起刀法。
鳳舞心法隨心運轉,他的手臂,手腕,甚至刀鋒都仿佛變得更加輕盈。
唐郁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風的流動。
出刀,揮刀,收刀。
刀刃緩慢劃開氣流的阻礙,揮向既定的軌跡。
看似一樣的動作,每一次卻有著細微的差別。
因為,風不同,氣不同,對手也不同。
唐郁練了半個時辰,然后走進吳老漢的廚房。
只有半袋大米和一些野菜。
他挽了挽袖子,添柴點火,熱鍋起灶!
往鍋里倒了少許大米,加了一瓢清水,放在灶臺上,小火慢慢煮。
然后在鐵鍋上面搭一個蒸壁,放上唐郁自帶的面餅和一小碟熟牛肉。
唐郁就站在廚房里慢慢地等。
…
吳老漢夢到自己來到寶寧縣的客棧,十分好爽地點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。
桂花魚、烤鴨,醬牛肉,豉油雞應有盡有。
各種肉香撲鼻而來,他的口水都不自覺流下,急不可耐地撲到桌子前,大快朵頤起來。
嗯,真香!
吳老漢吸了吸鼻子。
不對,我好像真的聞到香味兒了!
他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,
尋思著哪里來的肉香?
忽然想起來昨天家里住了一個佩刀的刀客,不會是把他家狗宰了,然后燉成狗肉湯了吧。
吳老漢趕忙起身出門察看。
還好,家里的大黃狗還活蹦亂跳的,正在廚房門口走來走去,急不可耐的樣子!
吳老漢聞著飄來的肉香,
趕緊兩步來到廚房。
“老伯你醒了,早飯馬上就好。”
唐郁打開鍋蓋,瞬間一陣熱騰騰的水汽化作白煙,扶搖而上。
唐郁一手端著四個面餅,一手端著一盤熟牛肉,走進吳老漢主屋,放在桌子上面。
再回到廚房,吳老漢已經盛了兩大碗白粥,唐郁取了兩雙木筷子,一并回到了主屋里。
“老伯,你先吃。”
唐郁將一雙筷子遞給吳老漢。
然后用筷子夾了兩塊牛肉,手腕輕輕一抖,牛肉唰的一下飛到大黃狗面前。
大黃狗歡快地叫了兩聲,叼著牛肉回到狗窩。
正在大口吃肉喝粥的吳老漢看到這一幕,有些震驚,這可不是一般的走江湖。
“大俠,不,阿郁,你來小黎村做什么?”
唐郁正一手抓著面餅,一手端著白粥,他邊吃邊說道:“去東隅山,找煉藥堂。”
吳老漢神色慌張,小心地問道:
“你是那伙兒人的朋友?”
“不,我是去找麻煩的!”
吳老漢輕舒了一口氣,他擔憂地說道:“我看你雖然有些本事,但他們人多勢眾啊。”
“前些日子,川北城來了一群人。說是要和煉藥堂理論,最后還不是灰溜溜地原路回去了,聽說他們還折了一個,殘了一個。
見到唐郁無動于衷,仍然在快速扒著白粥,他勸說道:“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。
我勸你還是不要趟這個渾水了。如果你有門路,就去請官府出面解決。”
唐郁吃完第二個面餅,將白粥喝干凈,摸出一小錠銀子放在桌子上。
“這個當做住宿和白粥的錢。”
他望著近在咫尺,云霧彌漫的東隅山,語氣低沉,卻異常堅定:
“前些日子折了的那個,是我朋友。”
“其實,我當初就應該和他一起來。”
唐郁身形一縱,沖天而起,宛如一只飛鴻直入云端,消失在茫茫天際。
吳老漢看著眼前的一幕,目瞪口呆。
手里的面餅吧嗒一下,掉進白粥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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